close



 山狗亦有情


  有一年獨自登鳶嘴山,此山向來孤絕,號稱台灣最困難的中級山脈,景觀卻是最美,需手腳並用加攀岩方能登上石壁到達頂峰。


  卻在登頂時發現一隻黑狗在三角點,心想莫非是山友帶上山?可是爬到山頂時並未遇到山友,因為是體型很好的台灣土狗,並且只在附近東竄西竄也不理人,就一心找路,便想那黑狗莫非是迷途獵狗?


  等回程到落差較大石壁時,因需面向石壁爬下,發現黑狗跟下來。我不經意的問牠要不要跟我下山?沒想到牠就一路跟著我的腳步爬下石壁,等到一處約三樓高石壁時,牠再也無法跟上,卻低頭看我,我只好冒險爬上告訴牠,想要下山就要信任我,讓我帶牠,牠也似乎聽懂[一般不認識的大狗,最好別亂靠近免得被咬]低頭讓我靠近。


  我順勢檢查一下牠的身體,原來是瞎掉一隻眼睛的老獵狗,但為何會被困在石壁上就不多猜了。


  因為很大隻,而石壁又確定要用到三點不動一點動的方法,只好硬著頭皮告訴牠,必須讓我綁著吊掛在身上攀爬下去,還真神奇,牠竟然配合著讓我在胸腹部五花大綁,讓我感動也佩服牠的聰明甚至想帶回家,也以為牠根本沒脾氣。


  當爬下一半時,石壁下一對山友夫婦正在等我,互相問好打氣加油後,以為吊掛的狗是我帶上山,直佩服狗兒的勇敢,得知是跟我下山的狗時,也誤以為牠的善良跟聰明,便自告奮勇爬上要幫我接牠下去,我當然感謝萬分。


  但當我把牠吊下、對方伸手剛碰到牠的毛,牠馬上翻動掉頭大吠並要咬對方,害的對方緊急跳下躲避,我則將牠懸空拉回。


  第一次直視牠未瞎的一眼[對不熟的狗或野生動物絕對不能直視牠雙眼,並且不能有恐懼或傷害的意念,因如此會引來攻擊]輕罵牠不行並說:那位先生也是要幫你下山,要讓他抱才可以。


  之後請先生無論如何要幫忙再接一次,我則拉緊預防牠再次的撲咬,山友老婆被那黑狗一吠嚇到躲樹後,頻頻告誡先生放棄。


  但地勢太陡直又無立足點,也只能拜託山友再一次幫忙[我帶的登山繩不夠長],這次牠完全順從地被抱到山腳,因我尚在壁頂又擔心牠會咬山友,只好對牠說:「你是山狗,你自由了,等我下去幫你解繩。」


  牠聽得懂似的,自己掙開繩索後無聲地朝向西北方森林深處,像箭一般飛奔而去。山友夫妻慶幸的互道平安,也笑稱野狗無情。等互相道別後,卻看見樹林內的牠,正靜靜地看著我,我會心一笑,想著牠並非無情,向牠揮揮手,小聲說:[沒事了,再見],便逕自下山。


  萬萬沒想到,在無意間,一句[再見] 竟然跟山狗有長達幾年的二代情緣,牠們默默的暗中保護,更是讓我感動。


  再繼續談下去之前,有必要強調幾件事:


  一‧我獨自上山並非耍帥行徑。因我有野外求生本領,並虛心敬山絕不逞強的入山,背包內一定有指南針、雨衣,急救用品、刀、升火用品、水、粗鹽...足夠安全度過一夜。


  二‧平時上山,必須記住特別樹、石、地形,以防迷山時辯識。


  三‧絕對不要餵食野生動物,會害牠們,故帶任何東西一定要帶下山(包含垃圾),尤其食物,因為山下食物含菌不同,亂丟後在分解時會對附近地方原生菌產生傷害。


  四‧不要亂破壞山林植栽,若需大小解,一定要先出聲以防迷山。


  五‧一定要帶一支木棍,防身跟探路用,千萬別空手。
  
  再來、時間回到九二一地震前,我常獨自上鳶嘴山。自己靜靜走在林間,常有各種野生動物在你左右覓食。


  最特別幾次是,幾十隻藍腹鷴雉雞從我身後慢慢超越,然後再一隻隻從面前轉彎到陵線另一邊,好像我是樹一樣還差點撞到我。


  當然還有跟猴子碰面、遇到山豬等等逸事,也曾聽到熊在幾十公尺外吼叫,不過當聽到熊吼叫時,絕對要立刻回頭往來時路走!


  其實上山用安詳的心,靜靜地慢慢地,不要擋在猴群或大行動物覓食前進路上,都能感受到牠們優雅的一面。


  九二一之後野豬經常到26k附近,引來獵人帶狗上山圍獵。有數次竟遇野生動物從身邊衝過,牠們也沒傷過我。反到是怕被獵人跟狗誤傷到而匆匆下山,沿途尚需大叫出聲,免得被當動物射殺!


  而因我的阻礙,那二隻山豬慢了五天跟二週被獵殺,這獨眼山狗不知是不是這時被遺棄就不得而知,但時間點是對的。


  從山狗走後,我從沒有刻意去注意牠的存在。但每次獨自上山時都會放空,耳朵就會特別靈敏,小到蜈蚣在一公尺外爬行都能聽到。


  直到有一天,我貪看日落美景,摸黑下山又遇濃霧,平時熟記的樹、石都不見了!在山上時警戒猴一直在右邊跟著,頗有帶路的意味。等走到大馬路上才發現偏了四公里。


  因天色已經很晚了,只好用千山獨行的心情走下山,這時發現遠遠有動物跟在後面。心想慘了,我累到只剩一次攻擊力,如是猴群則求救無門!


  我只好大力用木棍敲石出聲壯膽,當那黑影慢慢靠近後停在五尺外,隨即認出是山狗,感動的是牠竟也認得我。又怕牠像上次一樣一轉眼就跑了,只好輕輕的告訴牠:你來帶路。


  那天沒有月亮,天色太暗真的很難看到路。山狗從那一刻起就靜靜走在我前面二三尺內,並讓我聽到牠的腳爪聲。就這樣我走牠走,我休息牠就停下等我。


  等我確定牠會陪我後,便開始思索背包中可有東西請牠吃。可是我都吃樹葉了哪來東西請牠?只好不好意思的告訴牠:「我沒東西給你吃,如果你要去打獵,沒關係,剩下路我自己走就可以」


  更讓我感動的是,牠沒離去,一直陪我到車邊才消失在森林中。山狗啊山狗,真的很謝謝你。因為那天救難隊正準備再等一小時就上山找人,也感謝救難隊辛苦的弟兄們。所以上山要交代清楚行程,如有管制無論如何一定要辦入山證。


  如此過了好幾年。只要我獨自上山,山狗一定默默跟在的我周圍,並小心的盡量不讓我發現,但會讓我偶而看到一下就消失。


  大約在2009年冬天吧?一個很冷的午後,牠帶著三隻小狗出現在我面前,本以為牠帶小狗是要讓我收養,等我走上前要細看時牠卻把小狗趕到山谷下後消失,如此兩次後就不曾再看到牠,我只記得有一隻小狗毛色較特別,那就是山狗二世,因鳶嘴稍來正是二世的活動範圍,深怕害到牠只好對牠身形毛色給予保留。


  二世的出現


  之後幾個月來,因沒再發現山狗,我也漸漸忘了牠。直到有一天我獨自在路旁吃麵包時,一隻很乾淨的狗靜靜坐在旁邊看我,但眼中沒有乞食的眼神,只是靜靜看我,我只好不好意思的告訴牠:[我沒東西給你吃]。沒多久牠就離開了。


  看牠身體很乾淨,毛髮金亮似有人照顧,就差沒有頸鍊,真是超美的,我還懷疑是那家的狗。


  第二次獨自上山又再遇到牠,我還是照舊一句,我沒東西給你吃,牠一樣坐著看我幾分鐘後走了,眼神依然乾淨。我還是認為牠是家狗,照顧的真好。


  過些日子,再度上山,在一個高度到胸口的山坡上,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山坡上挖掘嗅聞著,並彈起震地數次後,急速到另一處趴伏等候。


  如此數次,好像表演給我看牠很會狩獵似的,並跑到我面前石頭上,以高出我一個身高,姿態像極了卡通獅王站在高石上鳥看大地那樣,似乎是要告訴我,這是牠的領地,牠不用也不會向人乞討,因為牠就是國王!


  當時被牠狩獵的樣子以及在我面前臭屁模樣逗的笑了起來。告訴牠:我認出你了,小時我以為你媽要把你送給我,結果不是,牠把你教的很好,太好了,你長大了、這是你的地盤,你是這塊土地的領地狗,好。


  這次換我調頭微笑著離開,之後偶而看到牠都是笑笑離開,心想牠獨自生活的很好,有如野狼般矯健,就不要干擾牠。


  有一次傍晚才下到馬路,快走到停車處時,發現猴群正在車旁覓食,猴王恰好在我車頂觀望。


  更恐怖的是一直以來自認身手不錯,獨行山中幾乎沒有動物能近身十步內,卻在身後五步遠處爆起腳爪聲,瞬間讓我頭皮發麻!


  還來不及回頭防衛,右腳邊爪聲化成箭影一般射向猴群,我則嚇的呆住幾秒,心想我有那麼老嗎?猴群我都大老遠就察覺到,平時連小蛇都能避開,何時讓這小子近到五步內?


  一回神看到牠正繞著猴群外圍把猴群趕上樹,我乾脆停下腳步看牠打獵,心想還想著莫非今晚牠要吃猴子?


  又閃過念頭,不行!猴子跟人很像,那牠搞不好以後會吃人,正心有不忍時看牠似乎會爬樹,要去咬猴子,我只好先上車裝睡觀察,等心靜下來時,才會心一笑。


  又被牠耍了。牠趕猴群是真,從頭到尾都是趕猴上樹而已,根本沒有獵殺的氣息。而牠假意上樹也只是前腳上樹而已,並在樹下輕吠一聲,根本是遇到熟人的親切招呼聲。


  見我上車睡覺,牠也溜到我們初見面的地方睡覺。


  會發現是因為我等猴群離去後,回家路過平常吃飯處就看牠睡在那裡,我輕輕鬆開油門滑過牠身邊,從照後鏡確認沒驚擾到牠後,便帶著感動的心回家。


  心中祈禱,牠這領地狗能快樂的自由生活,美好、幸福。


20101105   鈍木 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ysto7756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